远阙客

废纸折花

JRen | 海鸟,海鸟!(5)

·回来了,再次为断更道歉

·还是很——期待评论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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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鱼安睡在鱼群间,水波抚着他的鳞片,一浪一浪地为他灰暗的尾巴补上深海般的青蓝色。他睡得很沉,颈侧的腮轻轻翕动,一只泡沫挤出嘴唇,飘至水面上。"唰——"一朵浪花溅起半米高,沫子霎时破裂。

人鱼惊醒,眸子睁得浑圆,只见那人类少年梭子似的打入水中,他身着黑色潜水服,背氧气瓶,手里握一把锤子。人鱼睡得迷迷糊糊,意识都还飘在水面上没回体,懵懂地看着金钟炫,他觉得这是一个梦。金钟炫入水并非是为了找他,只一个劲儿地往水底潜,达底后脚蹼踩着洗白的沙子,他抬起锤子,用背面敲击墙壁。那一面墙壁由深蓝色的砖瓦构成,上面有一些拳头大的黑色凹槽,一些是换水口,另一些则不是。他避开换水口,一块儿一块儿地敲击着瓷砖,多数砖块纹丝不动,直到一块砖面里冒一串泡沫。他想也没想,抬起斧子就砸。

割开水流,斧子砸在砖块上,一下紧接一下,墙壁壁破裂,打出一个豁口。金钟炫把手探进去,水流也争先恐后地往里面涌,他的手在那主见呗睡填满的空间里搅动翻找,掏出一只黑色的电子产品。他猜的不错,金钟炫眉毛皱下去,短暂地流露出愤怒,崔珉起不解地在身后喊他,他没有理会,蹬脚蹼向前游,顺着找每一块冒泡沫的瓷砖。找到、砸开、取出盒子,他一遍一遍地重复这一些列动作。

"钟炫,钟炫!"人鱼的声音在水中更显得空灵。崔珉起渐渐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梦,金钟炫像是一团燃烧在水里的火焰,搅动得整个水域都躁动不安起来,寄居蟹缩回海螺内,七手八脚往礁石里藏;小鱼惊慌地乱窜,在玻璃缸里部分东西南北地撞;海兔游至崔珉起身后,小心翼翼地煽动腹足躲藏。在他愣神做梦的时候,金钟炫已破开三处拆下,他把海兔们送到水草里躲藏,唱着歌指挥小鱼成群结队地跟他一同涌过去,他们带来的水流近乎要把金钟炫撞开。

张开双臂,崔珉起挡在墙前,小鱼一条接一条覆在墙面上。

"不要,钟炫,别这么做。"他皱着眉头,深蓝色的眼睛里光芒明明灭灭,像海上的灯塔那般坚定。

金钟炫只是摇了摇头,攮开崔珉起,他挥舞斧子驱散小鱼。他越来越恼怒,不想再分辨砖块后面是否藏有设备,顺着墙面凿下去,一斧紧跟着一斧。碎裂的砖块、瓷砖的碎屑与泡馍一同飞溅,砖块哗哗向下坍塌,深蓝色的墙面一时被凿得满是斑驳,露出其下狼狈的黑色与白色。他的手臂不知何时被已被碎屑划破许多道,咸涩的海水贴在上面疼得手臂都麻木。

被攮开的人鱼又一次游过来挡住墙面:"钟炫,不论你知道了什么。我不允许你这么砸。"他露出本性里的刚强,坚定地站在金钟炫面前。金钟炫只顾将他往一边推,眼睛被血丝撑满。崔珉起好像钉在哪里似的,怎么推怎么赶都不动,这是水里,是他掌握的空间。五彩的小鱼听从他的指令,又一次贴到墙面上,一齐摆动尾巴妄图煽动水流将闯入的人类赶回水面上。金钟炫在水中无法言语,只是瞪大眼睛不解又愤怒地看着崔珉起。他的人鱼以前所未有的坚定,死守在这面墙前,金钟炫无法理解,为何他要保护这些伤害他的东西,这么聪明的人鱼难道没有察觉这面墙的古怪吗?

又一次想要冲开人鱼的阻拦,金钟炫莽撞得像一头横冲直撞小兽,他把人鱼推开,一个劲儿地往前游。人鱼忽然爆发出难以抗拒的力量,尾巴狠狠缠上他的双腿,禁锢住他,猛地向岸上窜,速度快得令金钟炫忽然觉得重力在自己身体上抽离,脑袋像破浪的船,顶着沉重的水流往上游。

"哗——"人鱼破开水面,把人类狠狠地摔在礁石上。金钟炫摔得后背生疼,翻身起来半跪着,胡乱扯下身上的氧气瓶,拿出方才抱在怀里的那些收音器就往礁石上面砸。敲击再敲击,拿起鹅卵石,用手生生地往上面砸,砸得那些金属片四处乱飞,黑色的表皮碎成一片烂糟糟。金钟炫站起身来,把它门随手甩到地上,他喘着粗气看水里冒出一个头的人鱼:

"你知道这是什么?"

人鱼面无表情,头点得理所当然:"人鱼被捕杀时发出的声音。"

"你知道这是什么?"金钟炫的声音因为愤怒不由地抬高,"你知道还要护着它们?每一天你都要听着这些声音,忍受剜心般的痛苦?它们怎么能这么对你?我怎么能……这么对你……"话到最后一句哽在了喉头。

人鱼凫水到岸边,凑过去抚摸人类少年的手,手臂上的伤口在流血,混着海水流过手指。人类少年抬起另一只手,捂住眼睛哭泣。

"一些人类在猎杀人鱼时录下声音,你爷爷把它们买下来,就是为了让我听着同类的声音流泪。这是我默许的,"人鱼撑起身子坐到岸上,凑到金钟炫手臂上舔舐他的伤口,那些伤口在他的舌下慢慢愈合,"我知道,我的眼泪是你活命的东西,如果我不为你流泪,你就会死掉。不过,也有其他的原因,如果我拒绝使用这些录音,以你爷爷的手段,找到其他人鱼在我面前折磨也并非难事。"

"你每一天都那么痛苦。"

"不是,"人鱼看着少年笑,"每一天见到你,我都很开心。我呢,以前一直独自守着一片海域,只有小鱼小虾陪我,直到遇见你我才有第一个朋友。多亏作了钟炫的药引子,我才能待在你身边。"

"你不想回到海里吗?"

"海……怎么会不想呢?可是回去了钟炫就活不了,你知道吗?你有人鱼的标记,很多很多个人鱼的标记。在我们的历史里,也有不少人鱼爱上人类,那些人类往往是行船的水手,人鱼给自己的爱人印上一个吻做标记。这个吻可以让人鱼找到他的爱人,在爱人的船只到达自己的海域时,他们就游到礁石上与他相会。如果遇上风暴,标记也能引导人鱼去帮助自己的爱人。如果有标记的人死去,也会感到钻心的痛苦。所以钟铉死了,我也会很难过,真到那时候,就连眼泪是为谁流都不知道。"

"那为什么要把吻给我?"

"在你小的时候是为了救你。那天我感觉到洋流的变化,知道那片海域会有风暴。想游到海面上,用歌声提醒水手们离开。"

"但是你不慎掉进他们的网里,被捉上船拍卖。"

"你想起来了呀,"人鱼笑了笑,"他们竟敢欺辱我,那时我真的非常愤怒,又觉得他们好愚蠢,就算是我被谁买下来,夜里风暴一来我就能逃走。只有你,多大一个孩子啊,还没海龟那么高呢,就要保护我。我当时想,如果这艘船里,我只能救下一个人,那就是你。" 

"小时候是为了救我,那现在呢?"

"什么?"崔珉起佯装不知。

“吻。”

“怕你死掉才给你的。”人鱼敏感得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,一滑逃进水里去。金钟炫一时火都给浇灭了,只有一端黑漆漆的难过残存,他看着人鱼溅起的水花发愣。忽地,一片水花砸到脸上,人鱼跃至他眼前,声音也一同砸过来:

“金钟炫!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。”人鱼搂住他的脖子,借惯性带他入水中,吻紧跟着追上嘴唇。"哗啦",鲸鱼似的尾巴掀起大朵水花,绽放在水面上。那个吻一点一点加深,舌尖的试探过渡至舌面的纠缠,他们也随着那个吻,深深地沉入水下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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